是的,许鞍华永远写的是人。作为华语影坛少有活跃的且成绩斐然的女导,人们喜欢拿她镜下的“女性”说事儿。许鞍华承认自己特别关注女性题材,但不同于习惯聚焦少女婉约心事的张艾嘉、风格委婉梦幻的张婉婷、探讨情欲大胆出位的黄真真,她的落笔总是冷静客观,对女性有着近乎残忍的细致勾勒和不带鲜明好恶的价值评判。
就像《姨妈的后现代生活》里的斯琴高娃,穿着自织的红毛衣泳衣下水,把泳池染成一圈红。救生员拉她上岸,说:“阿姨,来例假了怎么还游泳?”这狠手下得触目惊心,把生活的不堪直剌剌扒开给你看。所以,香港影评家石琪评论《半生缘》时还写道:“想不到女人原著、女人导演的此片,简直有点‘反女人’。”
《桃姐》里的“大帅哥和大美女”
许鞍华对此表示,“我不刻意去谈什么或反什么……有时候,我拍一个不幸的女人,或许她的人生是失败的,但决然把失败归结给社会或男性,这在我看来也是不全面的。”话虽如此,从处女作《疯劫》到《黄金时代》,男性主导的社会如何介定及支配女性,是她穷大半生精力要搜捕的白鲸。无论是力图自主独立的新女性,还是竭心尽力的中年妇女,有人盖棺定论,说许鞍华勾勒的皆是“失败的女性群像”。
可细剥下来,辛辣与暴烈之下,再孤绝也会有一点点卑微的乐观。她的底调,终究是温暖的。复杂的大家庭,紧张的母女关系,童年的许鞍华见识过太多明争暗斗、人间悲欢,反而不太想知道“哗!原来人生这样悲惨!”
所以你看, 寻常生活里,阿娥和丈夫在艰难中扶持着前进(《女人四十》),姨妈和潘知常款款对唱霸王别姬,炒个鸡蛋都蕴含穷人生活技巧的贵姐眉目齐整和善,桃姐为参加 Roger 的电影首映礼精心涂抹快用到底的口红……你相信那一刻的情真,所以老太太炒菜的平实画面都能让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