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名来自江西的3岁男孩超超（化名）因反复胃肠炎、EB病毒感染，在当地医院就诊，后又因诊断不明来到浙江就医，并被收治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内分泌科。

　　原本以为是常见病，没想到，就此揭开了笼罩在这个家族里的“诅咒”疑云。

　　一家子男丁

　　要么出生不久即早早夭折

　　要么性发育落后

　　“这个孩子入院后，通过B超检查发现，双侧肾上腺发育不良，无法生成人体所需的部分激素，属于性分化异常（简称DSD），也因此导致低钠血症、呕吐不止，并且不能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浙大儿院副院长、内分泌科主任傅君芬教授在详细追问超超的家族史后，果然发现了异常——就像是电影里走出的被“诅咒”的家庭。

　　超超的外婆生育了8个孩子，4男4女。不幸的是，超超这4个舅舅，有3个分别在6岁、4岁和刚满月不久突然夭折，因为家庭条件限制没有细查。第4个舅舅现年22岁，在7岁时被诊断为“肾上腺皮质功能不全”，长期口服醋酸氢化可的松治疗，身高174cm，但完全没有性发育，是个没有真正长大的“大男孩”。此外，超超的姐姐存在智力发育落后，生活难以自理，时刻需要看护。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健康的孩子出生，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为此，傅教授带领团队远赴江西，为超超一家四代15人做了基因检测。

　　根据检测结果，专家们发现了X染色体DAX-1基因突变以及3个全新的突变位点——正是关系性腺、肾上腺发育的关键点，突变之后功能丧失，导致肾上腺发育不良、性腺发育不良，严重者出生不久即可致死，幸存者有性发育落后等情况。

　　至此，笼罩了这个家庭多年的疑云，从最前沿的基因层面得到了解答，后续治疗和优生优育也有了重要的参考依据。目前超超已接受相关治疗，病情稳定。

　　专家：每年新接诊20～30例DSD患者

　　在我们的日常认知中，眼见的人群非男即女，但傅君芬教授接触的患者性别，却比这复杂多了。性别“不清晰”的孩子，她每年都会新遇到20～30例。

　　★说话豪气冲天的“女孩”，为何老拿短跑冠军？

　　曾有一名14岁的女孩因不来月经，找到浙大儿院寻求诊治。女孩活泼好动，说话豪气冲天，性子大大咧咧，在校田径队的短跑竞赛中屡破记录。但异常的是，乳房一直没有发育，月经迟迟未来，也没有其他青春期发育迹象。

　　经B超检查，在女孩体内根本没有子宫、卵巢，也没有睾丸或类似组织。进一步检查发现，其染色体为46,XY（男性），SRY基因阳性（男性），最后诊断46，XY DSD----17α羟化酶缺乏症。

　　也就是说，虽有着女孩的外貌和性器官，实际上却是个男儿身！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女孩老是拿短跑冠军，原是男孩混入了女子组。

　　★女儿突然变成儿子，竟还要做回女儿？

　　一名来自四川的2岁8个月大的女孩佳佳（化名），性格外向，不爱芭比娃娃，却钟爱汽车。因“阴蒂肥大”在当地医院就诊、检测后，佳佳的染色体结果竟是46,XY（男孩），腹腔还长着一对睾丸。

　　家长惊呆了，随即去了国内知名某医院就诊，全家三代都查了基因，结果发现爷爷、爸爸、佳佳都存在MAP3K1基因杂合突变！一家人被告知，这个突变基因才是致病“元凶”，且有相关文献报道“有癌变风险”，建议佳佳直接切除睾丸，从此做女娃。

　　好好的女儿，突然变成了儿子？查了一圈，竟还要做回女孩？一波三折的结果让家属非常茫然，遂来到浙大儿院再次就医。

　　傅君芬教授召集专家组反复讨论，根据临床症状、体征、内分泌性激素水平及心理测试等，认为该基因并非真正“元凶”，经进一步分析及基因检测，佳佳最终被诊断为“雄激素不敏感综合征”。

　　将疾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家长后，专家组为佳佳重新作了诊断评估和治疗计划——鉴于孩子年龄尚小，盲目选定男女性别不妥，建议暂时保留睾丸，定期随访，等长大后再作出更科学的性别选择。

　　一个人是男还是女？没那么简单！

　　一个人到底是男是女？分类依据有很多：性染色体性别、性腺性别、内外生殖器性别、性激素性别、社会性别以及心理性别等。

　　首先，要弄清楚这些，并从中整理和总结出每一例患者的个性化诊断，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并且依旧可能存在模棱两可的情况。因此对某部分人来说，成为真正的男或女仍然无法实现。

　　其次，在查找病因的过程中，基因检测技术虽大大提高了我们对疾病的认知，但要找出真正的致病点，无异于“大海捞针”。医学专家还发现，很多未知位点或已知结果无法和临床症状相匹配，精准医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不断地深入研究。

　　另外，治疗方案不一，不同的原理，需要不同的治疗方案。比如激素替代，儿童青少年处于生长发育期，每个时期对于各类激素的需求不同，需要定期调整激素替代的剂量和种类；再比如，判定性别之后，泌尿外科医生可能需要多次手术来达到满意的整形效果。当然，也会有一部分患者在术后还可能继续存在性别焦虑。

　　在傅君芬教授看来，DSD是一类相当复杂的疾病，需要内分泌科、泌尿外科、肿瘤外科、小儿妇科、心理科、特检科、遗传学等多学科的共同参与。为此，浙大儿院在2年前特别开设了DSD多学科疑难病会诊（DSD MDT），针对特殊病例集中讨论和学习，明确诊断后进行相应的激素替代治疗、心理评估和疏导、外科干预等，当前已有几十个DSD家庭获益。

　　傅君芬希望，通过进一步规范和提升DSD MDT流程，扩大辐射范围，能帮助更多DSD患者成为“正常性别”的人，从而能够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