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医学生社团样本
更明显地体现民国中医个人和团体权利觉醒的,恐怕是五四运动后的青年中医学生群体。我们不妨看看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的学生们,与现今大学的学生一样,该校招收的青年普遍年龄在18岁以上。
与今天一样,一间学校里最重要的学生社团是学生会。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学生会成立于1925年,其设置一如正式社团,有主席和副主席,下面设有庶务、交际、文书、理财以及出版各部。学生会之设立,“一是联络学生之感情,交换其智识,庶于修业之余,符切磋琢磨之旨;一是集众人之思想,襄学校之不足,俾收集思广益之功”。
1926年学生会创办了杂志,其宗旨是:“研究国际性的医药学,不分畛域门户,中西新旧学说,倘是有科学真理的价值,都一律欢迎,发表研究。”
作为学生组织,学生会代表学生与学校交涉课程等事务。在近代环境下投身于中医学校的青年,大多数是家庭与中医药业有关系,或思想上对中医药有一定认识的青年。但他们完全是以发展的眼光来学习中医的。学生会刊物《广东医药杂志》的“发刊词”说:“盖吾校学生之志,固欲沟通中西成一健全之学识,非弃中而从西,实取西而补中。”
当时,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提出的办学宗旨是“习中医以存中药,由中医而通西医”,但是早期西医课程并不多。渴望系统掌握中西医学的学生通过学生会正式向学校提出应增加西医病理、诊断、疗治等一系列课程,而校方回答说,作为中医学校,西医课程不必太多,“使漫无限制,各科俱备,则与西医学校将何区别?”甚至说:“倘欲习西法者,则省中西医学校甚多,不必舍彼而就此也。”这种态度遭到学生会激烈反驳,指出:“我们学生所要求的,统统都是前期医学的基础所应学的,或为中医所无的,何可说为漫无限制呢?”
除了课程之争外,学生们还提出男女平等,希望学校兼收女生。当学校拒绝时,学生们在学生会刊物上批评说:“现在男女同学一事,早已不成问题了,广州市所公私之学校,都已尽行开放。”
在与学校的争议中,学生们有着清醒的权利意识。他们认为:“如果他们(指学生)所在的地方———学校,觉得有未满足之处,当然有提议改良或增减的权利。”当时执笔在《广东医药杂志》上辨驳校方的学生取笔名为“落红”,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之意,又体现着一种主人翁的态度。在他们的争取下,后来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的课程有所调整,生理、解剖、卫生、病理、西法诊断、西药概要、国文、日文等西医及其它课程均逐步开设,顺应了时代的发展。
对内如此,对外,学生会也以独立的面貌出现。在1929年反对教育部不准中医办学,要将中医学校改为传习所的斗争中,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学生会发表宣言反驳教育部说:“查中医学校之学习资格,从前固未有规定,然此正属教育部行政范围,自可制定颁发,通令全国各中医学校,明令执行。……今乃不将制度审定颁发,而遽谓其不能列入学校系统遂摈诸学制之外,何以昭示公道于社会,而平学子之心耶?”学生会甚至直接致电蒋介石:“南京国民政府蒋主席钧鉴:此次教部通令将中医学校改为传习年,摧残国粹,扬西抑中,不平孰甚。恳请令行该部收回成命,以慰群情。”
“上医医国,下觉觉民”是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的校训,也是那个时代广东中医界同仁的精神缩影。作为中医药救亡图存的策源地,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通过结社办刊等形式在挽救中医、振兴中医药事业的历史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先锋作用,也为广州中医药大学奠定了雄厚的学术传统和基础。
总之,近代中医的结社办刊,对内有利于交流与提高学术,以及集结力量应对西医的挑战;而对外,则意味着更经常以组织化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也越来越懂得遵循近代政治的渠道来争取和维护行业的利益。这在1929年前后的维护中医斗争中,表现得最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