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乔基姆•施瓦茨

　　2014年10月，由《接力》杂志承办的“平安•中国家族企业传承奖”正式启动，我们也在寻找全球优秀家族企业传承的典范和坐标。IMD-隆奥达亨杰出家族企业奖是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从1996年开始设立一年一度的杰出家族企业奖项。此次，我们特别选取了《代代卓越??全球杰出家族企业的成长智慧》一书中杰出家族企业奖获得者邦尼集团的案例，为中国的家族企业提供国际实践样本。

　　邦尼集团是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多元媒体集团，由200余家私人公司组成，集团的所有权掌握在创始人的第五代至第八代直系后裔手中，共包括73名家族成员。该集团的前身是由格哈德•邦尼于1804年在哥本哈根开设的一家图书馆，之后在家族成员的不懈努力下发展成为今天的邦尼集团。

　　前三代

　　全部股权掌控在一名继承人手中

　　集团创始人格哈德•邦尼生于德国，出生时名为古德坎德。他的父亲是德莱斯顿的银行家。22岁时，他移居丹麦，从头开始，将自己毫不起眼的小图书馆发展成为哥本哈根一家图书出版机构。1803年，他娶了一名丹麦女子为妻，婚后育有11个孩子。长子阿道夫分别在瑞典的哥德堡、乌普萨拉和斯德哥尔摩创办了自己的书店。其兄弟大卫•菲利克斯接管了哥德堡的书店，后又创办了《少校日报》。与此同时，最小的儿子艾伯特在北欧和国外的各个出版公司中接受了多年的培训。

　　他于1837年在斯德哥尔摩成立了自己的出版机构并将其命名为艾伯特•邦尼出版社，这是邦尼媒体集团的前身。公司的出版业务发展迅猛，尤其在19世纪中期，公司将排版和印刷业向产业链上游整合发展。到家族第二代时，企业股权仍百分之百掌握在家族成员手中。艾伯特用公司的部分利润投资建设印刷厂，然后又投资于瑞典的大型日报《每日新闻报》。第三代人购入《每日新闻报》更多的股份，并于20世纪20年代成为控股股东。

　　艾伯特和妻子贝蒂有三个孩子，其中只有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名为卡尔•奥托。依据长子继承的传统，夫妻二人将卡尔视为家族企业的下一代领导者。1900年艾伯特去世时，卡尔成为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者，他的姐妹伊娃•邦妮没有继承到任何股份。最初的三代人严格恪守公司的继承策略??企业的全部股权掌控在一名继承人手中，这名继承人要么已经为这一角色作好准备，要么就是从家族成员中挑选出来的。虽然格哈德希望家族企业能够从事图书分销，但以艾伯特为代表的第二代选择进入出版行业，从而奠定了家族文化的基础??对文化抱有浓厚的兴趣，同作者建立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关系。第三代的卡尔•奥托领导公司向两个方向发展：

　　拓展商业模式，为多元化发展作准备，进军日报和杂志领域。对《每日新闻报》的投资方式已由最初的少数股权发展为控制性股权。当时，《每日新闻报》已经成为一战后瑞典发行量最大的日报。

　　卡尔•奥托举家搬至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中，它坐落在斯德哥尔摩风景最优美的地区。这处被称为“马尼尔拉低地”的住宅，很快在数代邦尼家族成员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为了容纳自己不断丰富的艺术收藏品，卡尔•奥托还扩建了这栋住宅。他和妻子莉森在这里养育了自己的六个孩子，同时这里也是家族社交和商业活动场所，如款待邦尼集团的签约作家。在宴请宾客时，邦尼家族的孩子们通常会到场，他们在耳濡目染中培养了求知欲，受到了文化的熏陶；渐渐的，邦尼家族的家庭生活和商业生活融为一体。

　　第四代

　　股权分配以继承人的年龄为基准再到一人掌控

　　到第四代时，卡尔•奥托的长子托尔不仅获得了企业的领导权，还成为家族的一家之主。卡尔•奥托的女儿同家族中的女性长辈一样，没有资格打理生意。卡尔•奥托去世时，两个女儿继承了一些不动产，但是企业的股权归托尔、艾克和凯杰所有，他的第四个儿子哥特在学术界发展。企业股权的分配以继承人的年龄为基准，年长的继承人获得的股权略多。在前三代中，企业的股权均集中在一人手中，在第四代中，家业的传承有了新的规则：只有在企业中工作的男性后代才有资格继承股权。这种传承规划引申出的业务合作模式并不意味着人人平等，因为托尔掌握着主导权。艾克移居美国，凯杰接管了邦尼集团传统的图书出版业务。这一传承方法将长子继承和分工合作的原则融为一体。

　　第四代家族领导者寻求的是一种全新的、扩张式的商业模式??在托尔的领导下，公司于1929年收购了阿伦杂志出版公司，家族历史上的第一次收购造就了邦尼家族发展史的里程碑。在此之前，公司都是通过内生增长或用继承资本逐步投资报纸行业来发展的。收购阿伦公司的行为风险巨大??超过100万欧元的收购价格几乎等于家族企业的总市值。这成为家族其后的收购基准??每当家族后代考虑重大投资时，总会重温这次经历。

　　此时，邦尼家族的生意已涉足图书出版、报纸和杂志编辑领域。然而家族的公共形象仍来源于图书出版业务；到20世纪40年代时，图书出版行业的亏损已超过20年，但家族从未想过放弃图书出版业务，而是用报纸和杂志业务利润补贴图书出版业务。整个家族开始质疑凯杰的领导才能。1952年，凯杰要托尔和艾克按比例购买他的股份，进而让自己退出企业。由于原先持股不均，托尔持有的股权比例达到了54%，当时仍在美国生活的艾克则持有46%的股份。邦尼家族企业回到了主导权由一人掌控的阶段，这种管理模式也是邦尼集团创办时的基础。

　　第五代前期

　　长达50年的股权协议

　　托尔有过三段婚姻，与第一任妻子格雷塔育有三子：小艾伯特、卡尔-约翰和卢卡斯。他与后两任妻子育有三子：西蒙、卡尔-亚当和迈克。托尔的弟弟艾克仅育有一子杰拉德，使得艾克这一支家族分支的股权继承变得简单。但是托尔的情况就更为复杂了。在与托尔离婚时，第一任妻子格雷塔坚决捍卫儿子的继承权。她的三个儿子分别获得了托尔1/3的股份，其中，长子阿贝得到了额外1%的股份，这样他的两个弟弟都会将他视为绝对权威。他们同父异母的三个弟弟出生时，三个哥哥每人拿出自己1%的股份分给他们。这样，家族从第四代的两位股东增加至第五代的七位股东，而且无论在家族分支内部还是在各个家族分支之间，他们所持有的股份均不相同。为确保股权结构的清晰明确，同时也对企业的发展负责，他们按照如下原则签订了一份长达50年的股权协议：所有家族成员要齐心协力，共同发展家族企业；如果家族成员有意出售股份，不得出售给家族成员以外的人。

　　由于第五代家族成员中的许多人更为向往家族企业之外的职业发展生涯，管理企业的重任就落到了阿贝、卢卡斯和杰拉德的身上，阿贝负责经营报业，是第五代成员中的领导者，他乐于进取、勇于开拓，具有强健的企业家精神；卢卡斯负责管理杂志业务，杰拉德成为图书出版业务的负责人。

　　在与堂兄弟谈及这一安排时，卢卡斯说：“其实我们之间并不需要一纸合同。因为我们彼此感情深厚。我们想要团结在一起，彼此充分信任。”

　　基于父亲制定的多元化战略，小艾伯特增设了晚报版的《每日新闻报》。1944年，他创办了《瑞典快报》。此时，邦尼家族在瑞典的出版和编辑领域居于龙头地位，公众对此越来越担心，认为这个家族势力太大。阿贝对此感到不安，他认为要实现整个家族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必须实行无关多元化战略，不能将业务局限于瑞典的传媒行业。20世纪50年代初，在阿贝的带领下，集团开始了历时30年之久的扩张活动。集团首先在与本公司主营业务垂直相关的上下游行业中进行投资，如造纸业。然后集团逐渐收购与主营业务不相关的企业，比如家具制造商、一次性餐具生产商、包装生产商、工程和运输服务提供商等。

　　家族的年轻一代谈起阿贝巨大的创业动力时，总会提到阿贝在拉美南部的旅行。在那里，他发现淡水虾养殖很有市场前景，于是立刻进入这一产业。卢卡斯说：“阿贝在经商方面势不可挡。但他在作投资决定之前，会与最大的股东堂兄弟杰拉德商量。一位可靠的财务总监是公司发展的坚强后盾。”

　　第五代后期

　　所有权和管理权的平衡

　　20世纪50年代早期，年近七十的托尔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阿贝将传统业务转交给卢卡斯和杰拉德管理。他们可以自主经营管理报纸、杂志和图书出版业务，阿贝仅在他们遇到困难或者需要资金时才会介入。到1957年时，阿贝将工作重心集中于集团的核心业务及多元化项目上。他旺盛的创业激情和活力也感染了那些被收购公司中由他指定的职业经理人。

　　CEO的选择和任命是家族对企业发挥影响力最为重要的工具。虽然家族企业的股东权益都集合在一个由阿贝领导的控股公司之中，但是集团并没有制定正式的治理结构。阿贝享有领导权，关键的决策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经常与妻子波吉巡视走访各个公司，在许多业务决策中，妻子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与高管候选人及其妻子共同进餐，帮助丈夫评估候选人的能力。

　　阿贝在斯德哥尔摩南部达拉勒海岸的度假别墅宴请商业伙伴、公司员工和家族成员。按照家族传统，他的孩子们也经常参加这些聚会，与商业人士结识，并参与到大人们的商业讨论中。虽然决策权掌控在阿贝手中，但在最终决策前，他会跟家族成员，尤其是家族企业的最大股东杰拉德仔细协商。杰拉德则领导集团的出版业务，代表着家族在这个行业中的利益。他和杰出的作家及艺术家保持着长期密切往来，同时扩大了家族艺术品收藏。

　　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新的立法要求公司董事会中必须包括员工代表，这样一来，邦尼家族的决策流程也需改变。很快，家族制定了更为正式的决策流程，但是家族成员在董事会上的意见是统一的，因为他们在之前的非正式会谈中会达成共识，他们常常在餐桌上边吃边聊、形成决议。

　　小艾伯特继续着产业多元化的发展道路，其资金来源完全依靠家族企业的盈利，这也意味着传统的出版业出现财政困难，因为这些资金本来可用于自身的发展，但是现在这些钱都流入了其他产业。1976年，集团创办了一份金融时报??《工业日报》。起初，它只是一份专业信息周报，但是由于亏损额不断增加，集团从1980年开始将它定位成一份每周发行三期的商业报纸，之后增为一周五期，现在该报纸每周发行六期。集团新闻部负责人哈希•奥尔森回忆道：“1980年，我刚进入《工业日报》时，报社只有35个人。而今天，我们在欧洲各国发行9份不同的商业报刊，报社旗下拥有1 200名员工。在遭遇2000年的广告行业冰点前，我们一直都是营利能力最强的商业报纸，毛利率高达40%。”

　　1978年，阿贝从集团执行总经理职位荣升为执行董事长。虽然已71岁高龄，但是他仍然掌握大权。由于没有合适的家庭成员接任总经理一职，集团因此便从家族外部挑选合格人选。1989年艾伯特去世之前，集团一直聘任两位非家族总经理，毫无疑问，在活跃、强势的董事长手下工作很不容易。这种时势造就的治理结构后来成为家族的一种新模式：董事长的职位与总经理的职位分别由家族成员和非家族成员来担任，这样一来就实现了所有权和管理权的平衡。阿贝一直担任董事长一职，直至1988年弟弟卢卡斯接任董事长职位，在位4年。（未完待续）

　　tips：

　　获奖理由

　　强大的家族凝聚力和家族文化观；

　　家族身份与企业身份紧密关联；

　　家族内部强健的沟通文化；

　　家族与企业治理结构清晰、有效、进步与完善；

　　清晰、透明的家族所有权理念；

　　每一代成员都自愿效忠于家族企业。

　　（本文根据邦尼家族第五代、第六代、第七代成员及非家族高层管理人员的访谈而完成，由乔基姆•施瓦茨教授执笔撰写。）